最后只找到了这个”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,“这是青华仙子做的,你留着,当个念想吧。”
他没有说话,也没有看向簪星,就这样安静地站在洞穴中。
风雨声在漆黑的夜里,显得分外明显。冷意渐渐从外面漫了过来,洞穴中充满了山夜特有的寒气。
过了很久,簪星才听到了他的声音:“你受伤了。”
她把两只泥偶塞到顾白婴手中,将手背在背后,笑道:“小伤,再过一炷香就痊愈了。”
少年往前走了两步,声音从昏暗中传来:“过来,我给你包扎。”
“真不用了”
“过来。”
簪星老老实实地过去了。
还未来得及享受重逢的喜悦,就要接受至亲的分离。这少年如今也不过十九岁而已,簪星想象不到他此刻的心情,但想来,那并不是一件能够让人轻松的事。
照明符就贴在洞穴中,他在靠山壁的地方坐了下来,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药瓶,将簪星的手抓住,先用清洁术清理伤口,再敷上一层薄薄的药粉。那药瓶也是花里胡哨的,一看就是少阳真人的手笔。不过药粉却很有用,刚敷上去,便有清凉熨贴的感觉传来。
少年人没有了平日的嚣张,包扎的动作柔和又细心,神情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他五官俊秀明丽,侧脸精致如一幅画。
只是这画,如今却带了三分落寞,像是这山里的夜雨,又冷又孤独。
簪星绞尽脑汁地岔开话头,以免他在这孤独中逐渐沉溺,她道:“我已经用了传音符给田师兄他们,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回音。等下要出去找他们吗?”
“不用。”顾白婴在她手上一圈一圈地缠上雪白的布条:“无冬山多灵兽,夜里危险,我们留在此地,明日天亮再出去。”
“但我们在这里,如果金花虎再来”
“我已经在山穴口设下禁制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他的指尖修长洁白,形状颇为好看,指腹间有常年练枪留下的薄茧,偶尔摩挲过皮肤的时候,带出些痒意。顾白婴将布条打了个漂亮的结,松开簪星的手。簪星握紧拳头,又摊开手掌,看向对方:“谢谢师叔,我好了。”
他垂眸,起身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:“休息吧。”
一副不肯再多说话的模样。
雨下得很大。
风也逐渐变得强烈,呼啸着想尽一切办法从外面钻进来。一些细密的雨丝被风斜斜送入,落到了簪星身上,沾了一身的凉意。
她见山洞里还有些干了的枯枝草叶,便起身走过去,将这些枝叶收拢到一起,用火点燃。
雨夜里就有了火。
树枝在火里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,外头的雨声沙沙,风把火苗吹得倾斜乱动,一簇暖意慢慢拥了过来。
雨夜(2)
“师叔,”簪星对他道:“你过来坐点。”
顾白婴盯着山洞外的雨:“有照明符。”
“照明符只是有光而已,这个不一样。”簪星扒拉着树枝:“太冷了,有火暖和一点。”
顾白婴没有动弹。
她想了想,没话找话道:“师叔,我有点饿了,掌门师尊留给你的糕点还有吗?”
他没有回答,弥弥小心地围着火堆绕了一圈,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卧下来,烤着它那只毛茸茸的尾巴。
山洞里只有这唯一的暖意,人影落在石壁上,微微摇曳,洞穴外是冷沉的雨天。
她听到顾白婴的声音响起,平静的、辨不出喜怒。
他道:“小时候,掌门告诉我,逍遥殿院中的比翼花树是我娘亲手移种。”
“她用了很多灵药浇灌,比翼花树长得很快,不到半年,就已经枝繁叶茂。”
“但比翼花树一直没有开花。”
“听说我娘以幻术幻得满树花开,逍遥殿中因此热闹。待我长大后,一直以为,如果比翼花树开花,她就会回来。”
少年淡淡道:“所以我学了幻术。”
簪星心头一动,在离耳国的客栈院子里,顾白婴曾将幻术贬得一文不值,那时簪星曾问他:“照师叔这么说,咱们修仙之人,修习幻术既没有意义,又没有优势,那为何师叔还要学呢?总不能就是为了想在冬天里看会开花的树吧?”
原来,他还真是为了一棵会开花的树。
“掌门告诉我,我娘生在宗门,往昔最爱吃掌门做的梨花糕,所以我也学了。我想,等她回来,亲手做给她。”
“我等了很多年,她没有回来。”
他的声音散在风里,像是要凝固在夜色中。少年靠着石壁,望着远处沉沉的山色,山洞中的火光将他的瞳孔映得像是星辰,寂静又美丽。那条艳色的发带不如往昔飞扬,柔和地落在肩上,如暗色的花。
他道:“我曾想过很多次,我的生父是什么模样,也曾猜测过,我娘见到我会是什么神情。”
然后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