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一声巨响,周曼华陷入了鲜血淋漓的梦魇,空袭的炸弹落下,凄厉的惨叫,反着光的刺刀,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流下。
父亲受了枪伤,在临死前,依然顽强挣扎着爬向母亲,最后一刻被刺刀从后心戳穿,差半个手指的距离没能握住爱妻的手。
衣柜中,自己一手掩住自己的嘴巴,一手盖住弟弟的脸。
天上一道惊雷,大雨如注冲刷而下,一柱柱的被染红的水流在院子里交织成网。
突然,一只诡异邪恶的眼睛透过衣柜的门缝穿透看进来,柜门弹开,是山野铃木狰狞的脸。他大手抓起周曼华的头发猛地将她扯出衣柜,‘哈,找到你了。我说过你,你逃不掉的。’
他回头看向年幼的弟弟,拔出刺刀,‘现在,就让你知道逃的后果。’带着冷光的刀刃架在弟弟的脖颈上,刺刀慢慢地拖动,鲜血如注的喷出。
‘不要!’她惊呼,却像哑巴一样失去了嗓音!
伟德被雷声,闪电和周曼华的挣扎惊醒。梦中的她已经泪流满面,她四肢无助的挥动着,嘴中尝试着呼叫,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
伟德急忙将她搂紧怀中,轻拍她的后背,‘曼,曼,醒醒,不怕,不怕,有我在。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。’
周曼华模模糊糊的睁了一下眼,将头埋在伟德的怀中,鼻涕眼泪都悉数涂抹在他的睡衣上,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。伟德摇头笑了笑,一手依然环抱着周曼华,一手缓缓地脱下了睡衣,用睡衣帮她擦干净脸。重新将她拥在怀中,像哄婴儿一样的轻拍她。
雨后日头初出,月亮还尚在天边未隐没,天空出现了日月并明的景色。
伟德站在睡房的窗边看着,擦燃火柴点着香烟。
他吸了一口,眯眼转头注视着熟睡的周曼华,她表面上那么的清冷温婉,但伟德却见识过她的冷酷孤傲,也目睹了她的脆弱破碎。
昨晚,看到濒临崩溃的她,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心痛。
指尖夹着香烟,审度深思在烟雾弥漫里模糊,消失。他的眼神里浮上了一抹爱怜,随即又添上了一抹难言的落寞。
对于像天之骄子的自己来说,她的感受自己也许很难体会,破碎的她,破碎的家国,她的所有都像彗星般陨落。她是目睹过地狱的人,在心智上,也许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。
但是,如果自己甘愿作她的庇护者,守护者,捧出真心,能让自己得到她吗?
周曼华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,惺忪迷离地睁开,人完全没有动,只是抬眼看向伟德,他赤裸着上身,一条腿直立,另一条腿放松,伫立在窗边,指尖夹着香烟正在凝视自己,眼中带着一丝哲学家的忧郁气质。
脸上隐隐有两道指甲划痕,在日光下格外明显。
‘早,你好像有心事?’周曼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。
‘你看不出来我在扮成熟吗,我猜你喜欢这款风格!’他笑着说道。
周曼华翻身坐起,‘幼稚!肤浅!浮夸!’她暗自给伟德贴上了很多的评语,‘直率,鲜活,豪爽。是个好医生。对自己也很体贴。’她低头浅笑了一下,倒似乎并非一无是处。
她抬起手臂,随意地将长发挽起,动作流畅优雅,身体的曲线美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显露,几缕被遗漏的发丝翩翩然如风中柳条般垂下,点缀着乳白色的绸缎睡裙。
伟德看得陶醉,将烟头弹出窗外,走过去从后抱紧她,‘一大早就勾引我?!’
周曼华被他气笑了,淡淡地说:‘我饿了!’
伟德竟然没有继续纠缠,迅速下床在衣柜里拿出睡袍穿好,‘我去给你弄早餐吃。’
隐隐约约的香气从楼下断断续续传来。周曼华换好衣服下楼。
伟德顺着楼梯响看去,她换上了一袭极淡的粉紫旗袍,布料上点缀着白色的暗花纹。日光下,像是林中飞出的仙子一般。
桌上有煎鸡蛋,面包,咖啡和午餐肉。午餐肉是美国大兵独有的奢华。
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柔的英文歌曲。这也是特权,普通的上海家庭,收音机会被日本宪兵没收。周曼华相信这些都是伟德不会明白,不能体会的事。
他们生活在同一时刻,地点和空间,但是却有着迥然的视角,感觉和待遇,没有共情,也许是她和伟德相处的最大鸿沟。
‘你做的?’周曼华看着早餐问道。
‘嗯,很简单,试试。’他体贴的为周曼华拉开椅子。
‘曼,’伟德忽然认真起来,‘我父亲是开钢铁厂的,母亲是个作家,我有两个哥哥,我是医生,一个哥哥跟父亲经营生意,另一个哥哥也在军队。’
周曼华静静地聆听着,沉默着,他有个完整幸福的家庭。这些听起来平淡的叙述,让周曼华知道伟德对她或许生出了不应该有的情愫。
乱世情缘,难免飘忽无常,但是,伟德的真诚的确动人。
‘我父亲是中学的中国历史教师,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,她出身很好,因为执意